《湘潭民俗文化拾遗》序
编者按:这不仅仅是一篇序,也是一篇民俗文化的科普文章,更是一篇充满情感和极具美感的散文,读后让人心潮澎湃,满满的收获感。
文|周韶光 图|部分来源于网络
2015年夏秋,湘潭市政协搞了一次调研协商,主题是传承和保护湘潭民俗文化,鄢光润等多位地方文史和民俗文化专家发表高见,使我们大受裨益。鄢先生不只是说说,一年多之后,老人家写出了厚厚一册《湘潭民俗文化拾遗》,交由中国文史出版社付之梨枣,嘱我写一篇序。
我对民俗文化研究并无心得,作序本不敢当,但感佩鄢先生于传承民俗文化的孜孜不倦和身体力行,只能命笔,贸贸然,也欣欣然。
鄢先生将书名冠以“拾遗”,我想是别有一番意味的。所谓拾遗,其通常的喻意是指补录遗漏,即在正册之外拾遗补阙。然而,就湘潭民俗文化而言,至今似无集大成的著述或编录,何言拾遗?上世纪八十年代全国各县曾搜集编撰“三套集成”,但那只有民间故事、民间歌谣和民间谚语,远非民俗文化的全部。因此,这里说的拾遗,不是拾遗漏之遗,而是拾遗佚之遗。民俗文化存在于民间,容易因年代久远而渐渐遗佚。
湘潭老城“千年十八总”,今天还在叫着,但“总”究竟指的什么,现在说法很多,其起始的含义似乎难有定论了。俚语“长沙里手湘潭票”,“票”是指银票,还是指票友,抑或是引申意义上善耍嘴皮的“漂”,众说纷纭,都有道理,而起始的意思反而弄不清楚了。这些现象说明,民俗文化犹如散落在地的珠宝,无人收捡,就会遗佚于沙石之中。在我看来,“拾遗”二字,也许是鄢先生的谦虚之词,实则更蕴含了他对民俗文化可能遗佚的忧虑感和愿尽己所能收捡民俗文化遗宝的使命感。
搜集整理研究民俗文化不像搞文学创作,可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灵感一旦触发,便腾云驾雾,天马行空。它需要原汁原味地收集材料,尽可能了解到各种民俗最起始、最原始的状态。它需要研究者既耐得住寂寞,孜孜不倦地进行点滴积累,又不能闭门造车,必须迈开双腿,走向民间,走向底层,长年累月地进行田野调查或曰田野采风。
当年我在北师大中文系学习民间文学时,中国民间文学泰斗钟敬文先生的弟子陈子艾教授给学生布置作业,要求在假期回到家乡后,大量收集民间故事和民间传说,而且要求把“故事篓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学生决不可以自作主张添油加醋。我当时带了礼物登门拜访一位“故事篓子”,恭恭敬敬听他讲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湘潭民间故事,才记录了五个故事。可见民俗文化的田野采风是多么辛苦。
一个民俗文化大家积沙成塔,非数十年功夫是不可成的。 鄢光润先生自幼起即受民俗文化熏染,工作后长期专注于民俗和民俗文化的搜集整理研究,毕其一生,以苦为乐,乐此不疲,才有《湖湘名谱辑要》《湘潭姓氏源流》《湘潭古代职官类释》《湘潭孝文化孝歌选》等著述以及这部《湘潭民俗文化拾遗》呈献于世。在敬佩鄢先生的同时,也不免担忧,如今和今后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干这样的苦活累活?
读过鄢先生的大作,我对民俗文化的价值的认识似乎有所加深。在我看来,民俗文化的价值首先在于它的集体性。 民俗文化是千百年来人民群众社会实践和社会认知的积淀和凝结,它为人民集体所承认和保存,从而成为民族精神最重要的凝固剂,对于中华民族尤其如此。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另外三大古老文明都已被中断,唯有中华文明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中华民族集体形成的民俗和民俗文化起了巨大的维系作用。尽管因地域不同而民俗有所差异,但总体而言,中华民族的民俗文化是基本相同和相通的。即使是多样化的、差异化的,也正是这种丰富多彩的民俗和民俗文化,使得不同地域的中华民族更能互相欣赏,互相融合,从而有效集体抵御和消解异域文化的不良侵蚀。
民俗文化的价值还在于它的观照性。 民俗及民俗文化的形成发展,总是与历史的发展相同步、相映衬的。举凡民族生活、社会制度、社会思想、重大历史事件、重要历史人物等等,都可以从民俗和民俗文化中得到观照。民俗文化是广大人民生活和思想情感的真实而直观的反映,其中包含着人民的生存状态和理想愿望,透过它可以了解到历史的生动内容和发展趋势。《汉书·艺文志》所言“观风俗,知得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统治者都不应该否定和轻视民俗文化,而必须重视民俗文化,推动它的传承和保护。
民俗文化也是极具美感的。 我们读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读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尽管从文学范式上说,它们显得很简单很幼稚,但让人读得心旌震荡。这就如同每个人怀念自己的童年一样,古代的神话传说史诗正是人类童年的美好写照,具有永久的魅力。民俗文化也是如此,虽然它们显得很原始很粗糙,甚至夹杂着糟粕,但那些生动鲜活的内容和形式,会让人的情绪受到深深感染。这也如同每个人不会忘记自己的成长经历一样,粗砺莽撞意味着青筋暴突,血管贲张,代表的是刚毅无敌。细细品味,真是能够读出这样的感觉。
鄢光润先生在古稀之年仍笔耕不辍,奔走于田野乡间,把数十年积累的湘潭民俗文化史料编撰成书,于湘潭文化事业做了一件好事。在此,向老先生再致敬意!
2016年12月10日
箫鼓追随春社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湘潭民俗风情概说》序
赵志超
湘潭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民俗文化绚丽多姿、底蕴深厚。距今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湘潭境内的先民就开始定居和炊煮熟食。原始社会末期,湘潭主要为蛮、越聚居区。商周时代,属于“荆蛮”之地。战国时属楚国。公元621年,唐置潭州,湘潭归其统辖。749年,湘潭属衡州衡阳郡。806年,改属潭州长沙郡,宋、元皆沿之。1295年,湘潭升为州,属天临路。明时,降州为县,属长沙府,清沿之。1949年8月,湘潭和平解放,湘潭县属长沙专区。1983年7月,湘潭地、市合并。几经变迁,湘潭市现辖湘潭县、湘乡市、韶山市、雨湖区、岳塘区,面积5015平方公里,人口287万。
民俗是民间流行的风尚、习俗。民俗既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又是一种文化遗产。作为一种无形的文化资源,民俗在民间根深蒂固,源远流长。民俗文化是民间民众的风俗生活文化的统称,又称为传统文化,也泛指一个民族、地区中集居的民众所创造、共享、传承的风俗生活习惯。它是在人民群众生产生活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系列非物质的东西,包括民俗及日常生活。我国古代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风》,就是古代民间流传的民歌。这些民歌,反映了古代劳动人民的风俗习惯,包含着大量的古代民俗事象,对研究古民俗具有重大价值。
民俗学是研究民俗事象和理论的社会学科,它与文化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历史学等学科有着密切的亲缘关系。如今,各地、各高等院校、研究机构纷纷成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所、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有的高校则设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学等学科,将民俗学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其实,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指我们以往熟悉和研究的民间文化、民俗文化。
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民俗传统的国家,在中国境内各民族中,都有广大人民群众创造的民俗文化,代代传承。这些民俗不仅丰富了人们的生活,还增加了民族的凝聚力。《荀子・强国》篇中说:“入境,观其风俗。”《管子・正世》记载:“古之欲正世调天下者,必先观国政,料事务,察民俗,本治乱之所生,知得失之所在,然后从事。”民俗,就在于约定俗成,能够规范集体行为,并使他们通过这种行为把人们维系起来。所以说,民俗是自然的默守,是亲情与世情的纽带,是文化基因的传承。
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民俗文化是一股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民俗文化起源于农耕时代,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和积淀,已经形成了独特的价值理念和评价标准,铸就了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良好的民俗文化,不仅催生了乡村文明,推动了乡村发展,还发挥出了凝聚民心、教化民众、淳化民风的重要作用。因此,我们要善待传统民俗文化,保护老祖宗的“筋骨肉”和“精气神”,让其在传承中迸发出勃勃生机,历久弥新。
费孝通先生说过:“一个民族总是要强调一些有别于其他民族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上的特点,赋予强烈的感情,把它升华为代表本民族的标志。”唯有重视、挖掘和利用好传统民俗,延续乡村文化脉络,守护乡村文化生态,才能够使其成为乡村振兴的不绝源泉和不懈的精神动力。
衡量一本学术著作的价值,除了思想性外,主要看有没有知识性、趣味性、史料性等。而史料性又主要看其有没有创新,有没有新的观点,有没有提供新的资料,而不是拾人牙慧,重复别人观点,或简单罗列、堆砌现成材料。楚国良先生这本《湘潭民俗风情概说》不仅“三性”兼而有之,而且新供了不少新的资料,展现了它的独特价值。基于此,本人愿为之序、乐为之序。
2023年9月13日于莲城耘斋
(作者赵志超,曾任湘潭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中共湘潭市委原秘书长、二级巡视员。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理事,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湖南诗词研究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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